第十一章 清代及痕都斯坦玉器

清代玉器概況

第十一章  清代及痕都斯坦玉器

一  清代玉器概況

    清代玉雕,它全面繼承前代多種琢工和技巧,並有顯著的發展與提高,達到了空前的鼎盛階段。產玉最豐的新疆和闐、莎車等地,明朝以前尚未納入中國版圖,其時僅由當地國王向中國納貢,或是作為商品輸入中國。到了清代,新疆納入了中國版圖,採玉之事便由中國設官監理。和闐的玉隴哈什、哈喇哈什、哈琅圭山,都是以春秋為期,每年採取兩次;桑穀樹雅是每年秋季,採玉一次,悉數納貢。莎車的密爾岱山,更是大批的採取。

    這時候,緬甸所產之翡翠亦開始經雲南大量輸入,清代玉材之豐,已遠非玉窟賀蘭山未入版圖之明代所能比擬。玉料之源既大增,玉器的製作因而更盛,制玉地區範圍更廣。著名的除北平、蘇州外,此時的揚州、杭州、南京、天津、廣州等地的玉製造業都開始蓬勃發展,甚至新疆維吾爾族在和闐、葉爾羌、喀什也開始有自己的玉制業。

    清代中葉,乾隆後期的一七八八年,雲南商人做起玉石買賣(據記載這一年就是緬甸玉石買賣的開始),由於財源滾滾而來,引致許多人冒險再三深入不毛之地,終於發現了從十三世紀初一直以來也找不到的玉石原產地,原來玉石原產地是在現今之緬甸北部,清代時期此緬北之部份地區仍屬中國版圖,尚屬雲南省管治。初時這些玉石都是雲南的客商買進,用馬馱到昆明,原石到了昆明後,一部份是玉石商自己切磨加工,但大部份賣給經過廣西到雲南來的廣東客商。到一八六一年,第一批廣州商人從水路抵達緬甸曼德勒,購去一批玉石從廣州北上轉到蘇州和北平,所以那時候有一個時期廣州、蘇州、北平是緬玉的琢磨中心和販賣市場。而當時雲南的交不便,未能十分發展,從來上海日趨繁榮,又變成一個重要的玉石販賣市場。

    清代玉料來源之多為歷代之最,玉製作業更為興盛,加以工藝技術日趨進步,故玉器品類更形繁複,從而大大擴展至許多日用品,數量也更多。按其功能可分為:冊寶類、神佛類、祭法類、肖生類、佩飾類、陳設類、文玩類、用具類、器皿類、鑲嵌類。清代因改易服飾,玉帶此時已無製造。同時出現了新品種,如翎管、板指、煙嘴、鼻煙壺、朝珠、手串、頂圈等。而玉制陳設擺飾如玉山子、玉插屏、玉花插、玉盆景之類也愈來愈大型,缾罏往往有盈尺之大,鏤空尤講究玲瓏剔透,多用於作為太湖石形和花梗枝葉的碾琢,從正面看,圓潤光滑,對背面也造到必要的精光。

    清代喜銘刻玉器,尤以內府為甚,如乾隆四十四年,一次即刻漢字四千,刻滿字八千。鐫刻文字在宋明時已有,但所刻文字數量遠不及清代。清高宗極喜在玉器上鐫刻文字,內府的一些古玉器上,也常有把他所賦的詩詞刻於其上。在「大禹治水圖玉山子」的背面,就刻有長篇題跋和多種禦爾印,邊牆刻禦制文。此時期的文字刻玉很盛行,所刻的有漢文、滿文;篆書、隸書、楷書皆有,款識、題跋的數量也不少,與前代相比,皆有很大的發展,數量也大為增長。

    概括而言,清代玉匠名師之取材設色,其淺刻、浮雕、圓雕、隱起、鏤空,細之有如秀髮,有如紙薄,莫不巧奪天工,技驚神鬼,乾隆文物之盛,竟乃超越百代。

    清宮藏玉極多,除由留傳下來的歷代玉器珍品外,其中有許多由群臣供獻而來,也有許多是清宮中造辦處玉作制製造。清初宮廷設養心殿造辦處,承辦御用器物和冠服,內設金玉作。清高宗(弘曆,即乾隆皇)即位後又設如意館,一些最著名的玉匠在金玉作、如意館、啟祥宮內為乾隆皇日夜精製無數玉器。乾隆初年僅向蘇州織造派玉活,乾隆二十五年以後便紛紛向蘇州、杭州、南京等織造及兩淮、長蘆兩監政、淮關、鳳陽、九江等銷關派玉活。

    由於蘇州、揚州的玉制業之規模與技術有高度的發展,故有時從新疆得到大玉料後,便發放到蘇州、揚州去雕琢,然後運回宮來。清宮之樂壽堂陳設有一件「大禹治水圖玉山子」,是從新疆運來重達一萬零七百市斤、高二百二十四公分的巨玉,乾隆皇把它發到揚州建隆寺去雕琢,用內府所藏宋人畫大禹治水圖作藍本,由賈銓照圖在玉上勾稿,追仿宋人筆意。說明瞭與明代一樣,清代玉雕亦深受當代之畫風影響深遠,也追求山水畫的技法,雕琢細緻,雕飾繁密,用隱起,起突大的高浮雕,注意層次。「大禹治水圖玉山子」的構圖採用平遠、高遠、深遠的藝術手法,這就感到有近景、有遠景,層次分明而又呵成一氣;它能使景物相襯,所雕的山水景物,在方寸間可以表現出「上下數千尋,縱橫幾萬裡。」所雕的複雜歷史人物栩栩如生,動態自然而又富有美感,其活動場面,可以「觀古今之須臾,撫四海於一瞬。」此巨雕玲瓏通透,線條流利,轉折自然,精密而不繁亂,層次井然,概括簡練,形神兼備,具有很大的藝術感染力,它在人們面前展現出一幅感人的精美歷史事畫,創作出名聞天下,別樹一幟的雕塑,是傑出的偉大成就,也是中國玉雕技藝發展史上的劃時代巨制。

    清高宗酷愛古物,在位六十年,此時期仿古之風更為盛行,清宮用玉製造了大量仿古青銅器物。綜觀清代玉雕,尤以宮廷製品,器形工整精細,稜角嶄然,雕琢細膩,不僅器形表面、花紋圖案雕琢規整,而且內膛、底面、和蓋內等為人不注意之處,也雕磨得一絲不苟,磨光度高,甚至纖細巧密如發絲線溝或小卷渦也細心磨光,不露砂碾的毛刺,技術極其精湛,有的甚而明顯的炫耀皇室的人力、物力與技能的精巧,但卻往往忽視了藝術方面的創作、構思,忽視了器形完美所必要的形象與佈置需慎密的配合,也忘卻了裝飾需適度的重要性。使清代玉雕的藝術水準趕不上工藝水準的進步,使其部份玉雕的藝術水準遜於唐、宋,不足之處限制了它取得更輝煌的成就。

 

二  痕都斯坦玉器

    「痕都斯坦」是清代對北印度的稱呼,其名稱最早見於地史憲宗本紀。「痕都坦玉」則泛指清宮所藏的回教國家之玉器,主要為十八世紀至十九世紀初,北印度的蒙兀兒帝國和土耳其的鄂圖曼帝國雕製品,以及少數由新疆回族玉工所雕的玉器。

    「痕都斯坦玉」傳入中國,主要是因為在十八世綠下半葉,清高宗開拓新疆,平定準、回二部,當地的地方首領或清朝派駐的軍臣,多以其土產的痕都斯坦玉呈貢,清高宗極為喜愛。此後回部就經常進貢這種玉器,清高宗乃根據譯音,定名為「痕都斯坦玉」。

    痕都斯坦人,精於琢玉,玉器能細薄如紙,幾乎透明,紋飾為波斯與印度作風,與上國玉器容易分別。中國傳統的玉器,多為禮器、裝飾品、日用品、陳設器及文房用具等;痕都斯坦玉因為民俗及風格異於中國,故所雕的像燈檠、筆室、可蘭經架、火藥筒、劍把、鷹架等,是典型的回教國家的文物。據說蒙兀兒帝國的帝王們相信以玉制食具,可以避毒,因而制有不少玉制的食器,如杯、碗、盤、杓、壺、瓢、瓶、罐等。以往因為中國瓷器甚多,很難見到玉碗。自從痕都斯坦玉傳入後,中國的玉工也開始雕制玉碗。

    痕都斯坦玉多為淺色,如青灰、灰黃、青白、白色等。雕琢傳統主要承襲中亞、波斯與印度的風格, 同時又吸收歐洲與中國的藝術精華,在紋飾和造型上呈現了多姿多彩的異國風味。痕都斯坦人治玉之風甚盛,玉工世代相 ,樂此不倦,雕工細薄精巧是其特色。閱微草堂筆記卷十七記,可以窺其雕琢詳情。所記:

    「今琢玉之巧,以痕都斯坦為第一,其地即佛經之印度,漢書之身毒。精是技者,相傳猶漢武時玉工之裔,故所雕物像,頗有中國花卉,非西域所有者,沿舊譜也。又雲,別有奇藥能軟玉,都細入毫芒,曲折如意。余常見瑪少宰與阿自西域買來梅花一枝,榦大寸,殆可以插瓶,而開之,則上蓋下底,成一盒,雖細條碎瓣,亦皆在空中。又嘗見一 ,內外兩重,可以轉而不可出,中間隙縫,僅如一發,搖之無聲,斷無容刀之理,刀亦無屈曲三折透至 底之理,疑其又有粘合無跡之藥,不但能軟也。此在前代,偶然一見,謂之鬼工,今剛納盡輸琛,有如域內,亦尋常視之矣。」

    痕都斯坦玉器,器璧最薄可達零點零九公分,器面上的花紋相當繁複,多以茛苕、番蓮等植物花葉紋以及羊頭為飾,並多鑲嵌金、銀或多色寶石、玻璃,十分燦爛華麗,器底也常雕成一朵平展盛開的花,周邊再浮雕葉紋,器耳則雕成花朵或花苞,和中國玉器風格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自從痕都斯坦玉器傳入中國後,很受一般人所喜愛,清高宗對這種玉器非常喜愛,稱讚它為「鬼工」,除了在他的詩集裡,詠出許多讚美它的詩詞以紀念痕都斯坦玉器東傳的情形外,有的詩文在當時更由玉工加琢在入貢玉器的表面。此外,在清宮養心殿造辦處的金玉作內,還特別成立了一個「西番作」,專為仿製痕都斯坦玉器而設。而清宮裡一個名「端凝殿北小庫」的殿內,便有大量這種玉器儲藏著,其中有部份便是出自造辦處西番作玉工所制。

    清代中後期,中國玉工漸漸地受到痕都斯坦玉器的影響,亦仿其型制雕琢,不過造型和花紋卻融合了兩者之間的風格。而痕都斯坦玉器後來也出現了中國的造型,如小爵杯、孟、罐,以及香爐器耳所垂的活環等,由此可見它與中國藝技風格上,雙方的相互交流和影響。一九八三年初,北京故宮博物館整理了八十六件這類玉器,舉行了「痕都斯坦玉器特展」,其中展出的一件由清宮玉工所仿作的飲茶蓋碗,器璧僅零點零八公分,雕琢之薄,更勝於原作的入貢品矣。

 

三  清代私人藏玉珍品

    清代私人收藏古玩,以乾隆時之和珅巨擘。單僅以玉器之不完全統計就有如下:

    玉鼎十八座,玉罄二十八架,玉觀音一尊,玉羅漢十八尊(每尊均高一尺二寸),白玉九如意三百八十七架,白玉湯碗一百五十四個,白玉酒杯一百二十四個,嵌玉如意一千六百零一架,嵌玉九如意一千零十八架,金鑲玉簪五百副,整玉如意一百二十余架,白玉大冰盤二十五個,白玉煙壺八百餘個,玉煙壺一百余個,白玉唾盂二百餘個。

    金珠翠寶首飾大小,共計二萬八千餘件,以上均為奇異珍品,普通者尚未算在內。

    據史籍載,和珅家產共列為一百零九號,內有八十三號未估值。當時估值者僅二十六號,合算共計銀二億二千三百八十九萬五千一百六十兩。以此推之,總共約值八萬萬(八億)兩。此中雖有不動產在內,但為數不多,最值錢者仍為古玩珍奇。各物以私人收藏論,和珅這個乾隆時得寵重臣,他的所有,可謂空前絕後矣。此亦足以反映出清代玉器,無論在品類和數量上均屬空前的鼎盛,而名震環宇。

    

四  慈禧太后殉葬珍品

    慈禧太后殉葬之珍寶及其原價,以愛月軒筆記載錄最詳。愛月軒為清室名臣某君,所著其中述及太后殉葬寶物名稱及價值,極為詳盡,交長數十頁,均系在宮內助殮時,將貯棺寶物記有帳薄,由該帳簿中錄入筆記內,現部份擇錄如下:

    太后未入棺時,先在棺底鋪金絲所制鑲珠寶之錦褥一層,厚約七寸,褥上複 花絲褥一層,褥上又鋪珠一層,珠上又複  佛串珠之薄褥,一頭前置翠荷葉,腳下置一碧璽蓮花,放好始將太后抬入,後之兩足登蓮花上,頭頂荷葉,身著金絲串珠綵  禮服,外 花串珠掛,又用珠串九練圍後身而繞之,並以蚌佛十八尊置後於後之擘上,以上所置之物系私人孝敬,不列公帳者。

    眾人置後方將陀羅經被蓋後身。後頭戴珠冠,其旁又置金佛、翠佛、玉佛等一百零八尊;後足左右各置西瓜一枚、甜瓜二枚、桃李杏棗等寶物,共大小二百件;後身左旁置玉藕一支,上有荷葉、蓮花等;身之右旁置珊瑚樹一枝,其空處則遍灑珠石等物,填滿後上蓋網珠被一床。正欲上子蓋時,某公主複來,將網珠被揭開,於盒中取出玉制八駿馬一份、十八玉羅漢一份,置於後之手旁,方上子蓋,至此殮禮已畢。

    金絲錦被制價八萬四千兩,鑲八分珠一百粒、三分珠三百零四粒、六厘珠一千二百粒、米珠一萬零五百粒。紅、藍寶石大塊者重四錢十八塊,小塊者重一錢六十七塊,祖母綠五錢重者兩塊,碧璽、白玉共二百零三塊,制價共四百八十五萬四千二百兩。

    一錢重圓珠一層共二千四百粒,制價一百三十二萬兩。

    鏽佛串珠褥制價十二萬二千兩。

    五分珠一千三百二十粒,制價十萬二千二百兩。

    頭頂翠荷葉,重二十二兩五錢四分,葉滿綠筋,天然長成,全部與真物極相似,制價二百八十五萬兩。

    腳登碧璽蓮花,重州六兩八錢,制價七十五萬兩。

    後身著串珠袍掛二件,  價八千兩,共用大珠四百二十粒、中珠一千粒、一分小珠四千五百粒、寶石大小共用一千一百三十五塊,制價二百二十萬兩。

    後戴朝珠三掛,兩掛珠、一掛紅藍石,制價五百四十五萬兩。

    後戴活計十八子珠鏡等,共用珠八百粒、寶石三十五塊,制價共五十九萬兩。

    陀羅經被,鋪珠八百二十粒,制價四十六萬兩。

    珠冠制價十五萬五千兩,用珠重四兩者一粒,珠大如雞卵,聞系乾隆二十年,某宮女得於圓明園者,又有人謂系某國進貢之物,當以第二說為可靠,此珠取之宮中,並非新制,當時帳上估價二千萬兩。

    身旁金佛每尊八兩,共二十七尊;翠佛每尊,重六兩,共二十七尊;紅寶石佛每尊重三兩五錢,共二十七閏,制價一百六十二萬兩。

    足旁左右,翡翠西瓜各一枚,青皮紅瓤白子黑絲,估價五百萬兩。

    翡翠甜瓜四枚,系二白皮黃子粉瓤者,二青皮白子黃瓤者,估值六百萬兩。

    翡翠桃十枚,桃青色,粉紅尖,與真者絕相似;黃寶石李子一百枚,紅寶石杏六十枚,紅寶石棗四十枚,制價三十九萬兩。

    翡翠白菜二,系綠葉白心,菜心上落一嘓嘍,滿綠葉,旁落二馬蜂、黃色,公帳只綠其名於後,或系臣子孝敬之物,帳註估價一千萬兩。

    後身左旁玉藕三節,上有灰色泥汙,藕上長出綠荷葉粉蓮花外,有黑荸薺一枚,制價四百五十萬兩。

    兩右旁珊瑚樹一枝,制價八十三萬兩。該珊瑚樹系紅色,樹上繞櫻桃,一條青梗綠葉,紅果樹上落一翠鳥,均天然長成者。

    身上填八分大珠五百粒,六分珠一千粒,三分珠二千二百粒,紅藍寶石二千二百塊,制價共四百二十三萬兩。

    網珠被用珠六千粒,均為二分重者,制價四十二萬八千兩。

    番佛四十八尊,高不及二寸,皆白玉質,白身白足,著黃鞋,披紅衣,手持紅蓮花一枝,均天然長成者,制價二十五萬二千兩。

    各王公所敬之物,以某公主之八駿馬為最佳,玉質,每匹長不足二寸,毛色樣式各不相同,皆天成者。玉十八羅漢亦皆顏色式樣各不相同。二者均未在帳,估價須百萬元。總之,慈禧葬物若均追回,以之還價債,尚可余若干萬,足可富國也。所列制價及估價,系當時之寶價,以後至宣統元年,經中外古玩收藏家及珠寶商估計,所有價值均漲十倍,至民國二十五年又行估價,須漲百倍,今日已無法計價矣。